他只想着,快点儿醒,若是书生胆敢娶妻,他就……
他就将他抢回来。
一道雷劈了头顶的井盖,沉睡在井底的蛇妖大梦初醒,兴冲冲朝外爬。
只是松柏已见摧为薪,桑田更闻变成海。
昨日种种,宛如南柯梦境,再也寻到一丝踪迹。
他们曾经的住处被陌生的建筑取代,而他要找的人,连灰都不剩。
他躲进荒屋,欺骗自己等着那人回来,掰着手指数日子。
一日,两日,三日。
原来等待的日子如此煎熬,连心头都被熬出了一滩血。
妖怪不在意时间。
直到有朝一日,他爱上了人。
他盘缩在洞里,外面是凄冷的风。
他终于能睡一个安心觉,因为他终于没了等待的人。
小睡一阵,一枝竹节捅在他的蛇身。他气极,就要冲出去咬那不知好歹的人一番,突然发现他的玉笛不见了。
怎么办?
小蛇怔怔的,仿佛已经死去。
可是捅在身上的竹枝实在恼人,他满眼绝望,慢吞吞钻出去。
杀了他吧。就让外面的人杀了他。吃了也好,戏弄也好,他全无所谓。
他拖着一身泥爬出来,脑袋抬也不抬,软成一条死蛇。
一双穿着古朴绣暗纹云靴的脚落入他的视野,熟悉得令他的蛇心一动。
“怎么多日不见,脏成了这样?”一道声音带着疏朗笑意,道。
小蛇妖猛地在地上一弹,扬起了脑袋。
玉面书生一手竹枝,一手玉笛,笑看着他。
春末微寒,凉风如七百多年前拂过他的眉眼。
他遍行大江南北寻找长生之术而不得,吊着最后一口气却在家中藏书阁中发现一本禁书。
他亲手将自己一魂一魄藏入玉笛,成了索人性命的厉鬼。
他又恐他的小蛇醒来不来寻他,便在井上刻下符文锁住他的小妖。
待有朝一日,他会亲自来寻他。
带他回家。
苟延残喘到七十,一呼一吸,身上有如刀割的痛,不及心中的痛。
他倚在榻上,望着手中的画。
他的小妖,令他痛入骨髓,一步入魔。
他可不惧生死,却唯独惧怕……与他分离。
宁负天下人,亦不愿负那人一分。
画卷上,小蛇妖立在竹下,眼眸熠熠生辉,傲气地望着前方。
有美一人兮,见之不忘。
不得于飞兮,使我沦亡。
他嘴角噙笑,对小蛇说:“走吧,回家。”
——
萧扶从那诡异的场景里出来,凉庭拂风,眼前的景致如同烟雾般飘摇起来,随着一阵狂风,散乱地被刮走,只留一地荒芜的颓垣和野草。
他跑出院子,常澍刚醒过来,看到他一脸惊恐,以为发生了什么。
“萧少爷,里面有什么?”常澍护着他。
萧扶幽幽地看他一眼,唇瓣一张,吐出两个字:“八爷。”
常澍:???
事情以常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状态结束了,回去之后,萧扶跑去问三叔,有没有听说过救狐狸的人。
常三叔对镇里的事情颇为熟知,想了想,提到隔壁王大妈救过一只赤狐,临街李大爷救过一只大胖褐色狐狸。
常澍正巧经过,道:“救狐狸啊?说起来,八爷小时候好像救过一只。”
萧扶耳朵竖起来。
“而且,更加巧合的是,八爷那时候住的地方叫霖河镇,雨林霖,和灵河镇只有一字之差。”常澍说完了就笑。
萧扶瞪大了眼。大恩人是他的恩人!?
这怎么可能?大恩人他明明……想要把狐狸做成手套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