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感觉压抑得难受,自从陈年进了次医院,又经历了一次亲人去世,他就开始反感Omega身边出现死气沉沉的人或事物,仿佛那气息会传染似的,要让Omega避得远远的。
他的疏忽导致了陈年遭到了无妄之灾,这样的地狱他不想再走第二遭,甚至不敢告诉陈年,他已经不知多少个夜晚没有安眠过了。
梦里他还是高中的样子,穿着校服,因为发育过快袖子都有些短,在他的小臂上勒出一圈痕迹来。他跑在医院的走廊里,掠过坐着骷髅的病床,越过扶着绞刑架的白骨,直到那张病床出现在自己眼前。
他的母亲浑身是血,却还睁着眼望着天花板,他挣脱开阻拦冲过去,床上那人缓缓转过头来。
赫然是一张陈年的脸。
他问他,你在哪。
苍景行冒着冷汗从梦中惊醒,一遍遍确认着陈年还在平稳地呼吸着,着魔似的抚摸着Omega布满伤疤的后颈。
陈年自受伤后便不再愿意露出那块地方了。
哪怕他表现得再无所谓,任谁受到这样伤害都是有阴影的,从前陈年喜欢穿宽大的背心,喜欢不规矩地穿着他的衬衫,现在背心已经很少拿出来了,衬衫纽扣也要扣到最上面。
苍景行固执地要帮陈年系纽扣,系到最后一颗时陈年松的那一口气,就是他最残酷的罪状书。
然后把Omega扣进怀里。
有时候他甚至分不清,是Omega在依赖他,还是他在依赖Omega。
咔哒,咔哒。
钥匙在锁孔旁划下一道道痕迹,苍景行怎么也无法把平日里三两下能打开的门锁顺利插入钥匙。
咚。
手杖在他视野内杵在了地上,像审判后法官敲下的锤,定音后再无任何声响,两个人无言对峙着,谁都没有开口说话。
啪。
片刻的沉默又被开门声打破,门被人从里面推开,陈年探出脑袋来,有些奇怪地看着他。
“你怎么了?我还以为遭贼了,吓死我了。”
陈年歪着头看苍景行,听到门外有动静的那一刻他就马不停蹄地冲到了玄关,Alpha熟悉的味道让他觉得心安,可对方却迟迟不进来,恐惧感漫上来时,陈年甚至不敢凑近猫眼看外面的情形。
好在外面站的的确是苍景行,鱼眼把对方的脸扭曲成了诡异的形状,那双眼隐去了光,落了个布满血丝的凄惨状,青色的胡渣围了嘴一圈,唇色有些泛白。
陈年想起来前天晚上他夜里醒来,发现苍景行并不在睡觉,而是伏在他胸口,听他的心跳。
像母亲哺乳孩子的姿势。
想到这里陈年却觉得有些不太舒服,他有些恶劣地翻了个身,对方果然顺势将他圈进怀里。
他始终不想苍景行把母亲的影子投射在自己身上,不管出了什么意外,他都好好活着,只是留下了一点痕迹,但只要苍景行不介意那儿丑,那他也不在意。
只是在医院的那次见到了Alpha看着自己伤处压抑着痛苦的样子,陈年才想着要遮掩一下,否则他也乐意天天穿着背心,小时候看的电影里说过,伤疤是男人的证明。
可苍景行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他的良苦用心,最近鸡飞狗跳的日子里,能感受到什么暗潮在不安地涌动着,等着爆发的时机。
所以看着苍景行魔怔一般地插着钥匙,陈年都要等到他不再有动作,才慢慢推开门。
只不过Alpha似乎还浸在什么不得了的情绪里,看他的眼神都带了疯狂。
“苍景行?”陈年试探地朝他伸出手,“进来呀,我……我奶油打不动了,你帮帮我好吗?”
Alpha脸色似乎有松动,刚想抬脚,他们之间却横亘了一根手杖。
丑陋的,扭曲的,黑色的手杖。
“犬子多谢您照顾了,我此行是有事想找他单独谈谈。”
男人的声音沧桑,却沉如洪钟,震得苍景行脑袋直响,蜂鸣声逐渐大起来,他甚至有种自己还在做梦的感觉。
是他因为太久没好好休息,上课睡着了吗?
陈年顺着手杖看过去,刚才来敲门的人竟然还在,口口声声说着“犬子”,眼前Alpha也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。
“他真的是你父亲?”陈年的声线有点抖,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席卷而来,“你骗我的?你明知道来的真的是你父亲,还骗我说不是?”
苍景行这才清醒过来,伸手要去牵陈年,却不想对方退了一步,眼神躲躲闪闪地看着他。